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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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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怎麽起這麽早?小孩子要多睡一點,不然長不高。【】”羅天都點了油燈,幫他把撿來的柴碼好,道。

丁五倔強地抿著嘴,一聲不吭。這個打小就在貧寒和饑餓中掙紮的孩子,自從昨天給他爺爺上墳磕頭,仿佛一夜之間突然成長了,那個會守著他護著他的爺爺已經不在了,從今後起,他就只有一個人,他不知道將來會怎樣,只是本能地希望自己能更有用一些,而他小小的心裏所認為的有用,就是多幹活少吃飯,這樣才不會被人嫌棄。

羅天都道:“天還早,你去睡會,一會飯熟了叫你。”

丁五聽了,這才低著頭慢吞吞地回屋去了。

羅天都打了一套拳,家裏其他人陸陸續續都起來了,方氏出來到院子裏伸了個懶腰,打了個呵欠,道:“小都,你剛跟誰說話?家裏還有比你起得更早的?”

自打羅天都開始練武起,便徹底絕了睡懶覺這個壞毛病了,其實有些習慣都是環境逼出來的。

羅天都將下巴朝柴房裏揚了揚,示意她自己去看。

方氏不知道她在搞什麽鬼,滿腹疑惑地過去看了一眼,頓時瞪大了眼問:“誰大早上的不睡覺去撿柴了?”

羅天都便朝顧伯的屋裏指了指,方氏明白了,立刻不說話了,只覺得心裏有點發酸,好半天才嘆了一聲:“作孽喲!”

不管如何,丁五就在羅家住下來了,起初幾天,他見羅家不給他安排事做,每天都有吃的,很是惴惴不安。他知道羅家是新來的太爺,是官,本來以為羅家收留他,是為了讓他幹活的,心裏還稍微安慰些,只要他勤快多做事,太爺家裏養著他,也還說得過去,可是現在他又不幹活每天吃白食,心裏十分不安,總怕羅家什麽時候就把他趕出去了,閑了幾天,實在不安得很,又想去工地上幹活去了。

羅天都看他實在可憐,便耐著性子勸他,只說他初來,還不熟悉,等和大家都熟了,過完年就有事安排他做,丁五這才放下了心,覺得自己還是有用處的,就是如此,在家裏也不肯閑著,每天搶著做事,生怕被人嫌棄一樣,弄得羅天都總覺得自己非法雇傭童工一般,心情極為覆雜。

新年就在糾結中過去了,大約是夷縣這幾年荒廢得太厲害,夷人也不來了,倒是沒鬧出什麽事。

這是羅家自打分家後,過得最艱難的一年,不單是指物資上的貧乏,最主要的是心情的沈重。他們到了夷縣,面對是超出他們想象的困境,不僅城池荒廢,民丁稀少,城外頭還有夷人虎視眈眈,在這樣的情形下,要治理夷縣,將當地發展起來,實在不是件簡單的事。

夷縣縣衙早年被人一把火燒光了,後來又荒置許久,當初的戶籍冊早就遺失了,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巴旬府裏有沒有登錄,就是有,這麽些年,夷縣百姓搬的搬,逃的逃,死的死,巴旬府的戶籍只怕也沒甚用了,還得重新登記。除了戶籍,還有一樣,便是土地,那些早年被人置下如今又荒廢的土地,該怎麽處理?現下縣裏的百姓食不裹腹,衣不蔽體,正是要開荒的時候,不可能讓大好的良田空置不用,若是征用,又去哪裏尋這田地的原主子,不然辛辛苦苦把地種下來,等著秋收的時候,土地的原主人回來,又是一堆的麻煩。再有一樣,羅白宿一直掛在心裏的,就是城防的問題,要修城墻,要組織人手巡邏,要添置城防軍,他上哪裏尋人手去,而且最最重要的還是銀子的問題,這每一樣都要花錢,夷縣縣衙是指不上的,一個子兒也沒有,朝廷也不知道對夷縣是個什麽打算,能不能支下銀子,能支下多少,都是個問題。

因為過年,城墻的修葺便停下來了,羅家倒是輕松了兩天,再不用準備那許多人的飯食,總算得以休息兩日,到是大年初三那日,便有百姓尋上門來,詢問羅白宿修城墻的事。

沒辦法,往年冬日都是最難捱的,除了呼呼的北風和一望無際光禿禿的樹枝,便什麽都沒有了,他們都想吃飯,都想要活命,雖然修葺城墻活兒重,十分辛苦,但是好歹一日三餐都有吃的,餓不死人,家裏有妻小的,更是想著拼命幹活,好歹把孩子養大了,他們這樣的人,只要能掙到一口吃的,又哪裏會怕辛苦。

城防當然是不能停的,現下是正月裏,開荒還早,不趁著這段時間把防禦工事修起來,等到開春,更沒人手了,到了秋收的時候,夷人一來,白辛一年。

羅白宿想得頭都大了,一擺手,示意來人回去通知其他人一聲,初四照常開工。

那人便歡天喜地地回去了,在他眼裏能開工就意味著有吃的。

方氏當時的臉色便有些難看,但是到底沒說什麽,嘆了口氣,回去烙餅子去了。

羅天都知道方氏的為難,對羅白宿道:“爹,家裏糧食不多了。”

羅白宿一楞,擰眉問:“還能吃幾天。”

“最多能支撐個十天。”還得相當節約,才能吃十天。

羅白宿道:“我知道了,我會想辦法的。”

雖然如此,日子還得照常過,但是明顯地一家人的情緒都不高,家裏氣氛都沈悶許多,就連現在不甚管事的顧伯都察覺了。

初五那日,難得天氣放晴,羅天都便和羅名都兩個將家裏的箱籠被褥一類的都搬出來曬著,夷縣地處東南,氣候潮濕,家裏的被子什麽的時常要搬出來曬,不然就容易長黴。

顧伯也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出來曬太陽,今天的太陽十分大,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,十分舒服。顧伯坐在太陽底下,眼睛瞇得都快要睡著了。

羅天都和羅名都生怕吵到他,輕手輕腳地把東西攤在太陽底下,正要進屋時,忽然聽到顧伯道:“小孫小姐,孫少爺這幾日天天皺著眉頭,是不是有什麽煩心事啊?”

羅天都和羅名都互望一眼,最後由羅名都回答:“沒事,顧伯你別擔心了,爹心裏有數的。”顧伯年紀大了,精力難免有些不濟,家裏有什麽事都不拿到他跟前講。

顧伯想了一想,搖頭:“不對,我依稀記得小都跟她爹講什麽銀子糧食的事,咱家糧食不夠吃了?錢不夠花了?”

顧伯對羅名都和羅白宿的偏愛,從稱呼上就能看出來,他稱呼羅白宿為孫少爺,羅名都為小孫小姐,但是羅天都和方氏卻是叫名字的,好在方氏和羅天都在這上面倒是十分大度,並不去計較罷了。

羅名都是個好孩子,不擅長撒謊,聞言便朝羅天都看了一眼,含糊道:“哪能呢,咱家再窮,飯還是有吃的。”

顧伯聽了,眼睛又瞇回去了,羅天都以為他信了羅名都的話,朝院子裏的丁五招了招手,示意他也跟著一起出去,別吵著顧伯了。

哪知顧伯又睜開了眼,站起來道:“小都,你跟我過來。”

羅天都不疑有他,應了一聲,跟著顧伯進了屋子。顧伯便摸索著從床頭櫃裏摸出一只小木盒,手指摩挲了好一會盒蓋上的紋路,面上的神情好一陣掙紮,最後終於嘆了口氣,哆哆嗦嗦地遞到羅天都手裏,道:“把這給你爹拿去,他知道怎麽做。”

羅天都接過來,打開一看,竟是幾本帳薄,還有兩個奇怪圖案的印章。她拿起那帳薄,翻了兩頁,裏面記著某年某月某日,於某處交由某人哪幾樣事務,那些東西羅天都看著眼生得很,但是光從名字看就知道價值不菲。

她吃了一驚,道:“顧伯,這是哪裏來的?”

顧伯沈默了一會,面上顯出一抹緬懷的神情,半天才道:“這是當年顧家留下的,以前因為孫少爺職位不高,顧家人又一個個跟豺狼一樣,怕他守不住,便一直只存在老爺當年的幾個學生手裏,如今既然家裏為難,也顧不得那許多了,讓孫少爺拿著印章派個可靠的人,將東西都取出來,先應急再說吧,總歸顧家的東西最後都是孫少爺的。”

“這……”羅天都心裏也是十分掙紮,老實說現下羅家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,顧伯拿的這些錢正好能派上用場,但是想到這也許是當年顧子謙死後,顧家親戚打破了頭爭搶的東西,便覺得有些燙手,最重要的是,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當年羅老頭借肚子的女人,羅白宿的親娘就是顧子謙的女兒,羅白宿就是顧子謙的外孫,可到底是沒過明路的,羅白宿還是羅家人,就這麽用顧家的錢,羅天都心裏有些疙瘩。

她倒不是有多高風亮節,只是天生的怕麻煩罷了,尤其是錢財上更加不喜歡跟人扯不清,套句方氏的話就是,不是自己掙來的錢,花著都不安心,何況顧伯以一介奴仆的身份,碰是從顧家人手裏搶下這麽大筆錢財,也不知道當年受了多少刁難,受了多少罪。

她還在猶豫,顧伯卻道:“該花的還是要花的,這裏破成這個樣,要建起來哪裏不花銀子,全指望朝廷是不成的,不做出點成績,孫少爺什麽時候才能回去呢?難道真要一輩子老死在這個破縣城裏。”

羅天都想了一想,將推拒的話壓了下去,道:“成,晚上等爹回來,我就交給他。”算了,這等事還是讓羅白宿自己做決定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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